与尔朝暮下载全章节全文分享阅读-沈玄晖沈炘昀小说阅读

岸边的人只低低应了一声：“上来吧。”
“仙上拉昀儿上来。”他咧嘴一笑，向他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。
沈玄晖便伸手去拉他，却不想水里的人手上突然***，沈玄晖不曾防备，竟果真被他拉下去。
水花四溅，沈玄晖衣发尽湿，神情却不曾慌乱，从容不迫的站正了身子，墨发上水滴划过脸颊，沿着脖颈曲线下滑，蜿蜒过喉结锁骨，渗入那靛蓝衣领里消失不见。
沈玄晖捏了捏还攥着他手的那只手，低声道：“想做什么？”
水汽氤氲包裹了两人濡湿的身影在温泉里若隐若现，温热的额头带着些黏腻的水珠贴上了他的，周遭温度陡然升高，空气都暧昧不清，灼热的气息随即喷洒在他唇角，朦胧而缠绵，却字正腔圆，一清二楚：
“想要仙上，仅此而已——”
下一秒温热的薄唇便越凑越近，呼吸***之间两人双唇尽在咫尺，暖玉扇柄却突然挡在那咫尺之间，冰冷的玉石凉透了两人之间仅存的一点余温。
沈炘昀抬起深赤的眸子看着沈玄晖，后者一如平时的冷静淡漠，缓缓开口：“休要胡闹。”
后退半步拉开两人之间距离，暖玉扇柄随即离开沈炘昀上唇，飞身上岸，施术烘干自己身上水渍，竟是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就转身离开。
沈炘昀不禁苦笑，那是他此生第一次鼓足勇气向他的仙上表明心意，至于为何选在了那一池氤氲的温泉里，为何毫无征兆的就说出了那句暧昧万分的话，他已经记不清了。
唯一记得的，就只有沈玄晖那句冷清如常的“休要胡闹”，和那道决绝无情的背影。
从他化形至今的一千二百年间，他的仙上对他也算的上是悉心照料几乎百依百顺，可唯独提及两人情愫，沈玄晖无一例外选择充耳不闻，亦或是逃避搪塞。
沈炘昀追问了六百年，沈玄晖沉默了六百年。
沈玄晖总喜欢借两人年岁辈分堵他的口，殊不知若是加上沈炘昀真身在卵壳里蛰居的那几千年，他甚至比他还要大上几百岁。
想到此处，沈炘昀无奈的扯唇轻笑，但他却始终未曾和沈玄晖说过此类的话。
了尘已经凌空浮在了醴月泉旁的一朵白云上背对他坐着，木鱼声沉沉响起，沈炘昀会意，在了尘身旁那块青石上盘腿坐下。
“眼前有何物？”
同样的问题。
“青山，绿树。”
同样的回答。
“还有何物？”
“岩石，飞瀑。”
了尘点了点头，拂手一掌拍向飞瀑中央，灵力出手聚成一面灿金的墙，当头正面的撞上了湍急的水流，在那瀑布中央炸出个水坑，一瞬间水花迸溅，四面八方破出而后飞流直下。
而后了尘又伸出手，缓缓伸进了那瀑布之中，水流虽湍急，到底没有掀起多少水花，只顺着手指间隙流向山下。
“施主明白了吗？”
“大师是想告诉我，强求之事，两败俱伤。”
往昔记忆与现实交叠，恍惚之中，沈炘昀又听到了六百年前这老僧曾与他说过的话。
……
“世间之事，往往事与愿违，世间之人，皆有求而不得，凡人如此，神仙亦然。六道轮回皆有因果，浮生一世皆是定数，你与他若此生尘缘未了，自然不必强求一时。”
“神情也许装得，眼睛和心却骗不得人。”
“你在那堂庭山潭底几千年，独独选择了大太子相随，如今你虽没有那时记忆，但可知一切皆是定数。”
“北泽以北天界尽头，为羽民国旧址，只是若你去寻，怕也是无功而返。”
“平丘遗玉三千年方成，施主是否不知那遗玉中尚有玉灵？”
“不过是溶血入玉，悲喜相印，痛愉同当，灵存玉存，灵灭玉碎罢了。”
“阿弥陀佛，大太子为人谦谨慈悲，本不该受此大难，奈何天意难违，老衲实在不忍，这珠子还请施主妥善保存，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，帮助大太子些许。”
“老衲这般已然是逆天而为，施主应当懂得天机不可泄露，否则老衲天谴不足以赎罪。”
……
“大师，清和尚在，是否表示仙上神魂仍有存留，晚辈愚笨，求大师指点。”沈炘昀垂眸问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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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年老衲曾告诉过你，遗玉通灵之事不过传说而已，老衲说的其他话施主不曾相信，唯独这一句无根无据的传闻，倒是让施主奉为真章，且竟真的将你二人之血溶进玉中，果真痴儿……”了尘轻叹，带着两分无奈与哀恸。
“那日您给过晚辈一颗佛珠，晚辈将它系在了清和之上，可如今，这珠子不见了。”沈炘昀道，一面从衣襟中掏出那块白璧递到了尘面前。
了尘并未伸手接那块玉璧，只叹道：“这串珠子本是西天菩提神树的树种制成，通灵认主，当日老衲将它赠与你，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，以求在那场浩劫之后，能够勉强将大太子残魂魂气收存。但如今神木涅灭，无非两个原因，一，主人魂气消散殆尽，不曾有半点残留，二，尚有一絮残魂留存，却守着主人生前执念，不愿召回。”
“执念……那……”沈炘昀思绪微动，却不敢细想下去。
“如今遗玉尚在，想必原因应是后者。”
了尘站起来转过身，这才算仔细端正的看了他第一眼，金瞳之中重莲闪现，了尘眉宇微蹙，手中佛串不由转的快了两分，一面道：
“施主身上禁术似乎被人施过咒法压制，但这制咒灵流飘忽孱弱，星火将熄，怕是禁术即将爆发，施主多加留心吧。”
“压制？难道是……”
“你若找得到那一絮残魂，一切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。时间不多了，老衲言尽于此，施主好自为之吧。”
面前赤金的袈裟倏忽不见，空余微朦的水汽。
他又想起了阡墨近乎疯癫的话……
怪不得……
怪不得他身上禁制不知从何时起就像蒸发一般突然消失……
怪不得以往光怪陆离血淋淋的噩梦再未曾做过……
怪不得从前凌迟剐心般的灼痛也再未曾犯过……
怪不得……
一直到天魔两界大战之后，一直到沈玄晖走之后，那久违的禁制才再度卷土重来，一次一次折磨到他生不如死……
胸口闷痛，沈炘昀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。
是该庆幸他尚且留给自己一个挽回他的机会，还是悲哀自己这半生怯懦软弱，竟要靠那个人默默无言枪林箭雨之中护他周全整整一千余年，甚至不惜……
但他不敢信。
他以为沈玄晖对他早已失了那为数不多的怜惜和好感，到后来，怕是只剩厌恶了吧？
从前自己也曾怪过他，怨过他，觉得他心如磐石，觉得他冷漠决绝，觉得他刻薄不通情理，觉得他对自己从未有过片刻真心。
如今想来，竟是自己辜负他良多。
沈炘昀攥住了胸口那颗仍旧鲜活跳动的心，带着轻微的痛楚，真实而生动。
抬起头，指尖深紫浑浊的光辉一闪，中指交并划过几道简单的线条，眼前凭空出现一副幽紫色的极简微缩三界疆域图。
追灵诀——那是六百年前，沈玄晖亲手教他的渊龙族秘术，百万年来嫡系单传，他说想学，他便只轻轻说了一句“好”。
在那图上蓬莱山山顶的位置，也就是他此刻所在的地方，有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赤色小点，闪烁着黯淡的红光。
沈炘昀皱了皱眉，抬手看了看他手心里那块冰冷的玉石，此刻也正散着微微的赤光，那是与追灵诀相应的表现。
沈炘昀叹了口气，果然追灵诀也找不到那一絮命魂，拂手收了术法，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，或许在那儿，他能找到，或者说是能证明，沈玄晖残存的那一絮命魂，所在何地，所执何念，所护何人，究竟自己还配不配得上他一片赤诚相待……
玄色衣角翻飞，他已经到了净禅寺门前，不论是六百年前还是现在，了尘都已帮他良多，那颗珠子少说凝练了他百年修为，加上六百年前的天机泄露，了尘想必已然受过天谴，今日了尘再一次相助，他却无以为报。
沈炘昀掀衣跪下，对着净禅寺庄严的门楣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，转身欲走之时，身后却有个声音悠悠传来：
“施主此去想必是去西临天，老衲终归还是断不清过往，罪过罪过……若他命魂果真在你体内，通过清和，你尚可与他共情，记得，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份执念消弭，一旦如此，回天乏术。”
“多谢大师提点。”
身后无人，沈炘昀弯腰应了一声，长剑铮鸣，转瞬没了人影。
说什么从此堪破红尘，不问世事，了尘到底也还是有私心的，他辅佐了沈玄晖祖父几千年，亲眼看着沈玄晖父亲一点点长大***，事到如今，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沈玄晖罹难，自己却袖手旁观。
红尘从来不在车马喧嚣的人境，只在自己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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